于此同时,刺史府的书房里,张公似乎对卫惊鸿等人的选择并是不关心,他正在与一个胡须花白、面容正直的老者说着话。
张公已经是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了,可是在这位老者的面前,他谦逊的像个学生。
“想不到竟是狄国老来调查此案。”张公神色恭敬,“有狄国老在此,某可安心了。”
被称作“狄国老”的老者笑了笑,“老夫路过渠州,恰好得陛下口谕,要老夫来合川协助张兄调查此案,张公不必过谦,只管做事便可。”
“狄国老哪里的话。”张公的态度更谦逊了,“狄国老身为宰相,素来公正严明,有狄国老亲自调查,再好不过,况且狄国老应当听说了,某那两个不争气的学生也参合了进来……”
不错,眼前这个老人,正是当今宰相,人称“狄公”“狄阁老”的内阁宰相,两朝元老,陛下最信赖的臣子,没有之一。
“唉,少年人,有些血性也是好的。”狄国老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老夫年少时,也做过许多冲动之事,只是那是老夫遇到一个好先生护着罢了。”
“狄国老说笑了。”张公面露惭愧,“是某教导无方,才让他们犯下此等大罪,狄国老只管秉公办理,无需怜惜。”
“你啊!”狄国老笑道:“哪里是叫老夫秉公办理,是在叫老夫替你做主不是?”
若当真秉公办理,那丘将军作恶多端,擢发难数,直接杀之都不为过。
张公被戳穿了小心思,脸上带着些许尴尬,“某那学生本是一个纯善之人,他素来胆小懦弱,优柔寡断,此次若非丘将军用他心上之人做威胁,他也不会受人蛊惑,犯下滔天大罪。”
“还有另一个孩子,他虽非某之亲传,但也是个可怜之人,年少时父母、妹妹皆惨死于丘将军刀下,他改名换姓,在教坊苟且偷生十来年,如今见到凶手……”
听到这里,狄国老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许久之后发出一声长叹,“确实可怜,这么多年来,惨死于丘将军手中的人何止他一家?每次回洛阳,老夫都能听见洛阳私狱里的哀嚎。”
狄国老的仕途并非一帆风顺,曾经的他也多次因为与那些酷吏斗争而被问罪,一度被贬为县令,他深知丘将军等人的残忍,可有些时候也有心无力。
张公跟着沉默片刻,问道:“狄国老,某想多嘴问一句,此局,胜算如何?”
不要说什么证据确凿、铁证如山之类的,这些东西在绝对的权势面前没有任何作用,哪怕狄国老在此,也未必能保证丘将军就此落入法网。
张公不担心失败,而是担心失败后,会面临的丘将军的报复。
壮志未成,他不甘心就这么倒下。
狄老公手指点桌,酝酿许久后,他缓缓开口,“半个月前老夫接到洛阳来信,说是有人在铜匦里投放了匦函,并敲响了登闻鼓,状告丘将军之流陷害忠良、残杀百姓、滥用私刑等十余宗罪孽,而且他们还抬出了一个人,严明其曾受晒翅之刑,其手段之残忍、刑讯之暴虐,非常人为之。”
“晒翅?”张公打了一个冷颤,“这……”
又横木关手足转之,号“晒翅”。
晒翅之刑乃是丘将军所发明的最残酷的刑罚之一。
简单地来说,就是将人绑在架子上,转动上身使其腰部扭曲,直到上半身于下半身断裂分离,这样的刑罚不见伤口,可过程却极其痛苦,更有甚者受完刑后多日不死,眼睁睁地看自己首尾分离。
“是啊!”狄国老叹气,“据说那人当时还未咽气,腰部仅靠皮肉连接,连叫喊声都发不出来,活生生疼死了。”
“丘礼百死不足惜!”张公愤恨道。
狄国老道:“起初,丘礼并未在意,反而当众展示其残酷刑法,终于激起民愤,不少’侠义之士’夜探丘府,在其住处放了一把大火,并截停了武候铺的差役,百姓无一人出手相助。”
武候铺就是专门灭火的机构。
“此事闹大后,陛下震怒,只是碍于其功绩,以及证据不足,尚未将其捉拿。”狄国老继续道:“不日后,丘礼离开洛阳,不曾想竟来到了此地。”
“他竟也有怕的时候!”张公冷哼一声,“某还真当他能只手遮天呢。”
“老夫本想回洛阳上书陛下彻查此事,听说你抓到了他,便转道来此。”狄国老道:“陛下既然有此旨意,老夫定然要为其铲除乱党,平息民愤!”
听到这里,张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呢,他立刻站起身,恭敬地朝狄国老行了一礼,“若得狄国老相助,某愿倾尽全力将其绳之于法。”
“那最好不过。”狄国老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现在正是民愤激烈之时,我们可趁此机会将其彻底铲除,断不能给他留下翻身的机会。”
“全凭狄国老吩咐。”张公立刻道:“某的一个学生搜集了许多受害之人的证据,桩桩件件都是铁证,本想送去洛阳,如今正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