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小说

第八十四章（第1页）

话说夏侯渊部将杜袭及属下数百名军士把守着定军山西边的一座高山。山顶上天然形成了一个“平台”似的，通往山下的是数条险峻的道路，易守难攻。军士们在“平台”之上可以俯视定军山整片的风光。军士们有时候感觉自己似乎成了旅游者，成了观光闲人了。并且，在山峰几处的山洞里，运来并贮藏了好多的粮草及其他一切食品，可谓是要吃有吃，要喝有喝，俨然成了后世之后世野游的度假人。

但是杜袭也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每个日夜都派军士把守道路之口，以防蜀军的袭击。这天晚上，杜袭小饮了几桮，而后就躺到临时床铺上呼呼大睡。睡到二更天的时候，忽然听到嘈杂声，但并没有立刻醒来，而是好像进入了半醒半梦状态；但随着声音的增大驳杂，他被惊醒了。这时帐外的哨兵报告道：“不好了！蜀军已经冲上山来了！”到这时他才一跳而起了身，急忙穿戴衣帽操枪冲出营帐外。慌忙中他想到：其他几条路也许都被堵死了，只有那条最险峻的小路也许不曾有蜀军占据。于是他便从他所知道的那条极陡峭的小路滑了下去，而后拐了两个弯子，又向下滑：果然不曾有蜀军占领这条险道。他总算逃得了一条性命。而手下的士兵们亦有多人是从这条隐蔽而险峻的小路逃脱的。

到了山下相对安全的地带，杜袭简略整顿了一下逃脱士兵的队伍，幸好基本力量仍然存在。他带领军士们来见夏侯渊，报告说“黄忠夺去了对山”。

夏侯渊大怒，拔出剑来要斩杜袭，其他在场的将领连忙替他告饶，说“军士们大都还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夏侯渊这才插剑入鞘，饶了杜袭的性命。接着叹了一口气，道：“黄忠老贼占了对山，我可不能再不出战了！”张郃一听，感到这话不对路，于是急忙进谏道：“这正是法正的奸谋。”这时，他想到了一个“引蛇出洞”的意思，但感到不宜说出口，于是道：“将军不可出战，只能坚守啊。”

夏侯渊道：“黄忠老贼占领了我的对山，观察我这里军情的虚实，说不定突然发动一场大进攻，我们还何以立足？——不主动出击而坐等死亡吗？”

夏侯渊这么一说，让张郃一时感到无语了。但张郃仍然苦苦进谏道：“将军真的不宜出战只宜固守啊！”

夏侯渊道：“你只是重复着这句话，不嫌自己颠颠倒倒絮絮叨叨的像个耄耋老人吗？”这话呛得张郃哑口无言了。

于是夏侯渊把军队分成几个部分，给对山形成了包围之势。命令士兵们轮流着大骂挑战。于是士兵们高喊道：“黄忠老贼！有没有断气？如果没有断气，就下山投降！就擒！法正毛贼！没头的王八！如果有头，就下来爬几步！不要把头缩在硬壳里！……”就这样，曹兵们从早饭时分，一直轮番着骂到太阳西斜，也不曾看出蜀军们有什么下山的迹象，也许骂走了一些飞鸟和野兽。渐渐的，军士们的嗓子都有些嘶哑了，人也很是觉得困倦了，同时也失却了刚开骂时的那种高昂的意趣，变得疲敝且麻木。除了想吃饭睡觉之外，没有了其他的欲望和祈求，精神和斗志都松塌了下去。于是大家陆续下马，有的坐到石头上，有的干脆就坐到地上，或躺着，啃馒头，喝葫芦里的水，很像成了疲劳的旅游人。

正在大家吃着喝着，有人开始了闲聊的时候，忽然听到鼓声咚咚咚的传来，随即喊声大作，且越来越近。众人由疲惫的旅游人一下子变成了惊弓之鸟似的。大家慌忙咽下口中的馒头，立即起身，持枪，上马。但黄忠的队伍犹如天崩地塌般碾压过来，吓得曹兵抖抖索索的动作不到位，不利索，无力量，整个的一片急惶惶乱糟糟。当夏侯渊慌慌忙忙地咽下馒头，跨上战马的时候，黄忠已经狂奔到他的麾盖之下，如暴雷般地大喝一声“杀”！夏侯渊没有来得及握紧长枪迎战，已经被黄忠砍下一刀，连头带肩，身体成了两段，那血肉的模糊，喷洒，那内脏……

夏侯渊的灵魂脱离开他的躯体，向着定军山东边的荒野山谷飞移而去，然后在一片树林边的巨大山石之旁跌落下来。他在巨石旁度过了几天毫无生存感觉的时间，而后慢慢产生了一些意识，形成了智慧，恢复了部分记忆。他先是呆愣愣地想：我怎么变得如此短小、轻巧而到了这里的呢？后来终于明白了自己已经经历了死亡。他把自己死亡前后的情况回顾了一遍，终于回忆得比较清晰了。

“荒唐！荒唐！”他对自己说：“我们辱骂搦战了老半天，黄忠老贼连魂影儿也没有出现，而我们后来竟疏忽了，以为黄忠老贼再也不会出战了，竟完全放松了警惕，没有分期分批地休息，警戒。——要么，要么就是他们在对山上观察到了我们的情况，见我们疏忽大意了，给他们以可乘之机了，而发动了突然袭击。”

“丢人！蒙羞！”夏侯渊魂又对自己说：“我竟没有来得及在马上坐稳，更没有来得及握紧长枪，而就在自己的麾盖之下被黄老贼砍成两段，竟窝囊到这步田地了！这让我还有什么脸面去梦中拜见主公，去面见我的兄长呢？”

夏侯渊魂就这么胡想了一通，而后强打起精神到附近草木林中吸取了一些天地间的元气及草木花果之气，稍稍抖擞了精神，增强了体力，而后转身向阎王府走去。他准备到阎王府告假，回家看望一下父母及妻子儿女，然后再回来听从阎王府的具体安排，好好地修炼，劳作，争取一个遗憾较少的来生。

夏侯渊魂从阎王府归来的时候，天空已经发生了变化：乌云从北方的天空渐渐推进过来，且厚实、沉重，简直要压到头顶，旋即大风狂作。有几棵枝叶茂盛而根底较浅的大树被连根拔起，而瓢泼似的大雨猛烈而无所顾及地打击下来，一会儿竟把他变成了湿淋淋的落汤鸡。他好不容易才找了个山洞躲了一会儿风雨。

一阵狂风暴雨过后，夏侯渊魂向家乡的方向飘移而去。沿途，他看到了几处的桥梁都被洪水冲垮，还有山下大片的田地被淹没。到得家乡时，已经到了后半夜。他的家人对他的去世早已知晓。其失去亲人的悲伤和痛苦，乃是人生中的大不幸，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表达所能抚平精神和灵魂伤口的。至于夏侯渊魂托梦给家人的情况，此处就按下不表了。

……话说夏侯渊被杀，操军失去了定军山，使得曹操对黄忠等人切齿痛恨。曹操亲自率领二十万大军，令徐晃作先锋，行进到汉水，与张郃、杜袭等人会合，并接受了他们的建议，令将米仓山的粮草转移至北山寨中囤积贮藏，然后再进兵夺地，为夏侯渊报仇。

……话说文聘按指令率领本部人马在离北山山麓约七八里处下寨，传令兵不断飞马往来其间，随时听候主公调令。将士们在帐内睡了一夜的安稳觉，除了原地待命之外，并没有听到任何需要行动的指令。晴朗的清晨，东方露出鱼肚白，而后红霞映艳了半边天，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甚为奇妙而壮观。将士们欣赏着大自然的美景，心生出几分神秘和神圣之心，以为必有太阳神创造了这一切。而后并开始吃早餐：早有炊事兵把饭准备好了。吃完早饭之后，将士们仍然原地待命。因为传令官兵们没有带来任何需要进军的号令。

一直到午时之后，将士们用过中餐了，都显得有些慵倦而懒散，而有的士兵干脆就在帐内躺了下来。但不久，两名传令官兵急匆匆地来到，对文聘将军道：“主公命令：赶快出击，抢救粮食，消灭蜀军！”

于是将士们迅速整顿出发。刚行进了五六里，远远的看见蜀兵气势雄盛地飞奔而来。为首一员大将，看上去是赵云。文聘道：“唉，要是斩了赵云，可就立了大功了！”奔跑在文聘身旁的部将慕容烈听到这话，应声道：“某愿往！”眼看着蜀军已经临近，年青的慕容烈斗志昂扬，拍马舞刀直扑向赵云。两马即将相交，只见赵云手起一枪，正刺中了慕容烈的胸部。慕容烈跌落马下，身子抽搐了两下，然后就纹丝不动了。

操军见慕容烈被杀，赵云又异常凶猛而无法阻挡，几乎个个胆怯而消减了一半的斗志，只能边打边撤，很快就演变成了大溃败。

文聘的余部溃败之后，操军的另一支队伍又从另一边赶了上来。为首的将领是焦炳，正气势雄健地冲锋在前。迎头与赵云相遇。赵云大声吼道：“蜀兵在哪儿？”焦炳想：“你孤军作战连自己的队伍都找不到了？活该！”于是高声答道：“蜀军已经全部呜呼了！报销了！”赵云一听，火冒三丈，急聚马一枪，焦炳躲闪不及，被刺中了左胸，随即落马而死。

……话说慕容烈的灵魂早已飞移到了一块大山石旁。在那里“昏睡”了几天，而后慢慢产生了一些神志和记忆。他将自己被杀前后的情况回顾了一遍，才猛然感觉到自己的莽撞。他到现在才意识到，对赵云那样的对手，面对面一对一几乎没有胜算，而只能从旁侧或背后放冷箭，待其重伤时才能靠近他，消灭他。——这，成了慕容烈用生命换来的认识和见解。可惜，对于他来说，认识得太迟了。

慕容烈魂在山间草木丛里游荡着，吸取着天地间的元气和草木水果之气，精神和体质得到了一点增强，他正考虑着是不是回家一趟看看妻子和女儿的事情。于是他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发呆。头一抬，没料到一个鬼魂远远的站在他前面望着他，也正在发呆似的。他又愣怔了一下，终于看出来了，原来前方的那个鬼魂不是别人，正是将领焦炳。——他们俩生前是熟识的，但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已经战死。于是一时双方都愣怔住了。

慕容烈魂和焦炳魂彼此打了招呼，坐到了一起，双方把各自战死的情况又诉说了一遍，不免又生发了一些对赵云的仇恨以及对生命的感叹。

……话说赵云带领人马拼命而疯狂地厮杀，先后救援出黄忠、张著等将领，然后且杀且退回到本寨。曹操得知，愤然大怒，亲自率领左右将士及大批人马，向赵云的营寨奔涌而来。

张郃、徐晃带领人马率先追到蜀寨之前。当时夜幕已经徐徐降临，昏暗中望见蜀寨营门大开，

里面并没有一面旗帜，也听不到里头有丝毫的锣鼓之类的声响，简直就是一座无人空寨。然而说是空寨也不准确，因为寨门外有一员将领巍然站立着，看上去极像是赵云。

见此情景，张郃、徐晃两名将领犹豫不决，骑在战马上来回走了几走，派人向曹操报告情况，请示下一步的行动。曹操亲自来到，责怪两名将领的犹疑不定，催促快速进击。于是众将士大喊一声“杀！”众人奔涌到蜀军营寨之前。然而赵云好像是吃了豹子胆的，也好像完全痴呆了一样，丝毫没有动弹。

张郃、徐晃等指挥官都感觉出一定有诡计，于是连忙命令军士们迅速转身撤退。撤退的命令刚下达，就听到杀声震天，战鼓咚咚咚震动耳鼓，又有无数的箭镞飞射过来。曹操本来距离蜀营较远，因而箭镞没有伤及到他，他立马率先逃脱了。

而张郃、徐晃的军士却没有曹操那样的好运气和好结果。他们之中已经有多人受伤，也有一定数量的军士倒了下去而再也没有能够站起身。这时，战鼓声愈加震天动地，喊杀之声直冲入人的灵魂，惊人心魄，曹军的秩序已经完全混乱，人马自相践踏。痛骂声，谴责声，哀嚎声，惨叫声，完全混杂成一片人间的嘈杂的惨剧。大量的曹军混乱不堪地挤拥到了汉水边，有的被踩死，有的被拥挤跌到了山岩下，还有的被挤推到了汉水里，挣扎了一会儿便死去了。也有的被水流冲向下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