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里正离开后,陆县令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就这么坐视越安县的百姓渴死饿死在村子里。
然现如今的越安县城,看似一切蒸蒸日上,实则内里藏着不小的隐患。
他不敢擅自做决定,便寻求裴朝辞的意见:
“王爷,我想去治下的每个村子里看看,将快活不下去的百姓带来县城住着,反正县城空下来的宅院不少,您说呢?”
裴朝辞比他想的更多一点,人一多,局势就不可控。
他手底下的侍卫,全加起来也就一百左右,到时候真闹起来,不一定能稳定住局势。
但正如陆县令所言,明知有百姓即将饿死渴死却无动于衷,他做不到。
裴朝辞沉吟片刻,答应下来:“明日,安置下城外的灾民后,你带陈策和两队侍卫一起,去县城周边几个村子看看,莫要走远。”
让陆县令去,是担心越安县的百姓不信他们,误以为是来村里劫掠的山匪。
带上陈策,则是保住陆县令的平安,不能因一时心软被误伤或是中了山匪强盗的圈套。
陆县令和陈策都心知肚明,立马应声听从命令。
裴朝辞拿起陆县令送来的县中粮账,忍不住问他:“本王记得半年前起,朝廷得知广南受了旱灾,就免除广南一带一年的粮税。可县中设立的粮仓里,怎么空成这样?”
他原本还以为是县里有人阳奉阴违吃了亏空,可现下看着,一笔笔账记的清清楚楚,陆县令也不像那等贪得无厌的小人。
陆县令苦笑了一声:“王爷有所不知,大旱的确是从半年前开始,但在旱灾之前,广南又遭遇了多年不遇的雪灾。大雪深数尺,又无法耕种,百姓为了活命,只能吃家中囤的粮种。”
“此事,我早早写成了折子上报朝廷,只是……开春后雪是融了,但百姓无粮可种……”
陆县令突然跪了下来:“我便大胆开了粮仓,将去年原本该上交的粮食全分给百姓,让他们得了粮种种地,不至于走投无路。粮种原本都安稳种下去了,可惜……”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庄稼种下去后没多久,广南大旱。
百姓挑水浇田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庄稼枯死的速度,只能眼睁睁看着青翠的庄稼一点点枯黄干死。
实在没办法了,陆县令这才几次主持祭祀,盼着神仙显灵,指引一条活路。
好在,他等到了。
屋里三人同时沉默。
“起来吧。这事,也不怪你。”裴朝辞放下账册,没再往下深究,埋头继续琢磨那张地图。
‘地图’两个字,他们只认得前一个,后面那个还是看着图,半猜半蒙估摸出来的。
陆县令一开始就知道那不是他能看的,没有凑过去,而是拿了本稳妥些的不涉及朝政军事等等方面的,名唤《齐民要术》。
这书上的字和大雍朝的大差不差,主要与种地养畜相关,看得陆县令心情澎湃,恨不得赶紧在越安县试验一番。
又看了一会儿后,有侍卫轻轻敲门:“王爷,陈百户,该喝药了。”
裴朝辞从大大小小的板块中回过神,叠好地图藏去主屋床板下。
他揉按了一下眉心:“此为天上之物,常人看不懂亦是正常。”
他有预感,等君临天下、一统大雍朝的那天,或许就能看懂仙人送来的这张地图了。
见陈策板着脸,心不甘情不愿,不肯去喝药,裴朝辞知道他怕苦,便命令道:
“陈策,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尽快养好伤,本王可不敢用你。山青,由你来监督。”
此话一出,陈策脸一皱,更显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