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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杂耍班子（第1页）

雁声等到傍晚，娘亲和李伯仍没回来。她莫名地心慌，想去林府看看，但娘亲嘱咐过，不许她去，一步也不准靠近。

直到月亮在天空若隐若现，雁声才听到李伯叫她，“雁儿，你在屋里吗？”

雁儿赶忙开门，“李伯，你回来了”，她刚想问娘亲，就看到李伯一脸愁容，满身大汗，身上斜挂着粗绳，拖着脚旁的席子，上面有什么东西盖着麻布。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怔怔地走上前，掀开布。

雁声突然从床上惊坐起来，冰冷刺骨的寒意传遍全身。身旁的师姐环翠仍在睡熟，亮堂堂的月光透过窗户，铺到地上，像静静流淌的河水。

已经两个多月了，那天的场景历历在目。麻布下是娘亲惨白的脸，暗红色的血流已经凝固，娘亲冰冷的身体让她晕了过去。再睁眼时已在树下，李伯正在和几个男子说着好话，那几人扇了他一巴掌，抓住胸前的衣服将他甩出去，接着就进屋打砸抄家。

雁声挣扎起身，扶起李伯，想开口，李伯却顾不得自己，赶紧带着雁声躲到自己家中。

雁声的家毁了。

那日在林府，究竟发生了什么，李伯也不清楚。他照常送完花，已在回程路上，又被府里人追上叫去认尸。他心中忐忑，问了个好说话的仆人，他也只听说是得罪了贵客，可到底怎么回事，他不是在主子跟前伺候的，也不知道。他劝李伯不要瞎打听，万一问错了人，小心要了他的命。

李伯带回雁声娘亲尸骨，又帮她葬母，已是尽了全力。

云姨听说，接了雁声来茶铺，本想让雁声就在茶店帮工，正巧平儿家里人给她许了婆家，就要走了。可究竟可怜雁声，她这铺子指不定哪天就得开不下去，到时雁声又该如何？平儿有家人，父母如今给她许了人家，不管是福窝还是狼窝，究竟轮不上她说话，但雁声该有门活下去的本事。

幸在云姨心思活络，有识人的本领，她心中已有两个去处。一个是当地的一家布店，专给人做衣裳。老裁缝就一个女儿，又偏不擅做衣，正需要个帮手。到时说说情，花些钱财，让雁声去学。老裁缝人虽然刻薄，也未必肯将本领倾囊相授，但多少会了些本领，将来到别家店也能找个活计。

另一个是杂耍班子。那班主的已是五十出头，年轻时做过武僧，是一等一的武功高手，后来还俗成了亲，又跟着老丈人一家走南闯北表演杂技，至今，杂耍班子已传到他手中。此人身材魁梧，络腮胡须，一脸横肉，声如洪钟，句句话不让人，次次都拉着云姨的手不撒，非要亲个嘴。但他是个面横心热的人。手下收了不少穷苦孩子做徒弟，不少吃穿，又个个教些技艺和武艺。自己虽不识字，竟愿请教书先生，闲时教手下人识字，从不曾亏待这群徒弟。云姨常也见到几个镖师一起到街上买烤栗子，个个儿有说有笑。

有天晚上，云姨拉过雁声的手，把这两处说给她听，末了又说，只是这杂耍班子，终究四处漂泊，姑娘家家，我岂不是害了你？若是你两处都不愿，那就在我这铺子里帮工。茶店开一天，就有你一天住的地方。

云姨不知道，这段日子雁声似乎长大了十岁：“云姨，您肯收留我，雁儿已是感激涕零，如今您还替我筹谋，真真是不知如何回报。我知道您是真心为我好，处处想得周到，这几日我想了许多，说着，雁声跪下向云姨磕头，“请许我去杂技班子，雁儿想学武术。”

“往日里你说要护我，如今我有个事求你，应是不应？若是应了，再来我这茶铺，不收你茶钱”，那日，云姨破天荒主动跟班主说话。

那班主果然豪爽，“这事儿换成别人我肯定不应。但美人儿你开口，我就得接着。小丫头片子要不怕吃苦，不怕漂泊就来，我肯定不饿着她就是”。

娘亲离世两个月后，雁声进了杂技班，拜班主为师，学起了武术，也即将跟着班子，走南闯北。

师姐也醒了过来，看着身旁抱着腿坐着，默默流泪的雁声，她心疼地摸摸她的头，“雁声，别伤心了，你还有我呢，我们班子就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