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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第1页)

平时一副天塌下来也岿然不动的温吞样子,这会儿脑子烧糊涂了,眼睛睁不开了,话也说不清楚,像个小孩子似的。“也不知道谁是小朋友。”岑柏言问旁边吊瓶的阿姨要了几张纸,轻轻擦掉宣兆脸上的细汗,“生了病就这么闹人。”“柏言,”宣兆皱了皱鼻头,瓮声瓮气地说,“热的呀”“叽里咕噜什么呢,”岑柏言揪着他的鼻尖捏了两下,“你就假装自己是个花瓶——其实你本来也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在心里默念‘我是花瓶’,念三百遍你就不觉着热了,心静自然凉懂不懂?”他这套自我暗示的方法没对宣兆奏效,反倒把他自己先给逗笑了。岑柏言闷头乐了会儿,又觉得自个儿怪幼稚的,于是憋着笑板起脸,小心地把宣兆的右手臂从毛毯里挪出来,正色道:“给你露条手凉快凉快,你得把汗发出来病才能好,你自己就是学中医的,不会这道理都不懂吧。你说你个瘸子,本来就瘸,又生病了,白天还非要来看我比赛,晚上还他妈去酒吧卖酒,牛顿都比不上您牛|逼吧”宣兆柔软的睫毛动了动:“柏言”“又干嘛啊?”岑柏言语气满是不耐烦,身体却很诚实,把耳朵靠近宣兆嘴边,听这瘸子在嘟囔什么。宣兆慢悠悠、轻飘飘地说:“好吵。”岑柏言咬牙切齿:“你这瘸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宣兆唇角轻轻一勾。岑柏言在他脸颊上弹了一下,为他掖了掖被角,压着嗓子说:“赶紧睡。”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像宣兆在音乐会上听过的低音大提琴。宣兆残存的理智在说不要在岑柏言面前真的睡着,人在睡眠状态下是最没有防备的,他不能让岑柏言看见真的他。但他实在是撑不住了,尤其是岑柏言的外衣就围在他脖颈间,混杂着洗衣液和淡淡的酒气,属于岑柏言的味道把他包裹的严严实实,宣兆脑袋里那根名叫“理智”的弦“嘣”一下断了。宣兆这一觉睡得很沉,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觉。能在医院睡得这么熟,对宣兆来说是极其罕见的体验。他自打车祸后身体就垮了,体质一直很差,进医院的次数比进饭店还多。他在市里的私家医院有个病房,条件不比星级酒店差,在那张柔软的病床上,宣兆没有一次不被噩梦惊醒。然而这个下着雨的冬天夜晚,他窝在公立医院急诊室的一张躺椅上,却结结实实地睡了个安稳觉。他今天破的例太多了。宣兆其实是一个对自己非常狠得下心的人,他可以为了增加对疼痛的忍耐程度,把甜食戒了个彻底。一场高烧于他而言如同家常便饭,头疼嗓子疼算得了什么,腿疾发作的时候疼到冷汗能把床单浸湿,他都能拿条毛巾咬着硬扛下来。为了博取岑柏言的怜惜,他装作浑身乏力、神志不清,但岑柏言竟然真的把他当成一个娇贵的花瓶,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在他抽血的时候给他讲笑话转移注意力,喂他吃药前先给他试水温。宣兆有些恍惚,在母亲出事之后,宣兆再也没有被人如此仔细地对待过,这十多年被他刻意忽略的痛楚忽然冒出了头。怪不得有个成语叫“恃宠而骄”,人这种动物就是贱,一旦知道了有人照顾呵护就会变得脆弱。宣兆才发现原来发烧是这么难受的,甚至难以想象以前他一个人的时候,都是怎么捱过来的?有岑柏言在身边,宣兆生了病可以不用忍着,可以好好地睡一觉。宣兆不知道原因是什么,或者说他隐隐约约知道为什么,但他不敢细想。这期间他被岑柏言叫醒过一次,岑柏言好像喂他喝了几口粥,又哄他喝了一杯药水。具体的宣兆记不太清了,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每根手指头都沉甸甸的,岑柏言叫他张嘴他就张嘴,问他头还疼不疼他就摇头,让他接着睡他立即就又睡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热汗彻底发出来后,这场高烧就退得差不多了。脑袋和十指没有那么沉了,就是觉着人有点儿虚。宣兆眨了眨眼,对着雪白的天花板愣了十多秒,才后知后觉——哦对了,我这是在医院。天花板上墙皮有些残破,白炽灯也很简陋,不是他熟悉的那家私立医院。一场难得的酣眠让宣兆变得有些迟钝,他皱了皱眉,心想我怎么会在这个地方的?大脑旋上发条,缓慢地运作了一会儿,宣兆才想起来怎么回事。他泡了两天冷水澡把自己弄病,借着看球赛让岑柏言知道他发着高烧,预料到了岑柏言不放心他会去酒吧,故意在岑柏言面前装醉,安排了手下人扮流氓煽风点火惹恼岑柏言——所有一切都是他计算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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