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过后,头顶的烈阳将北京城的倒影映衬在波光粼粼的护城河中,使得波澜不惊的河面也是随之熠熠生辉。但身兼重任的孔哲却无心感受空气中的芬芳,急匆匆的登上马车之后,便是直奔位于紫禁城附近的长安大街而去。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为背后的孔胤植"四处活动",从而确保孔胤植能够顺利袭爵。要知晓,孔胤植虽是上任"衍圣公"于生前钦点的"嗣子",在曲阜的家中也颇有地位,但正所谓夜长梦多。如若孔胤植迟迟无法得到天子令其"代理府事"的旨意,曲阜家中必然会人心浮动。届时,他们曲阜家中极有可能陷入"内乱",继而爆出家中诸多被隐藏于"水面下"的龌龊事。毕竟这样的"旧例",在他们孔家悠久的历史上,已是上演过多次。长安大街,方府。自西南的捷报传回京师之后,笼罩在当朝首辅方从哲心中多日的阴郁便是一扫而空,萎靡的精神也是随之重新抖擞起来。不过是一年多的时间,紫禁城中的天子便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其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成熟和帝王心术,令他这位迈入仕途多年的老臣都自愧不如。现如今,方从哲已是渐渐熄灭心中了与"东林党"彼此攻讦的野望,终日埋首于来自于大明各地的公文中,重新找回了昔日刚刚为官时的激情和初衷。虽然辽镇建奴尚在一旁虎视眈眈,全国各地也时常有关于天灾人祸的奏本呈递进京,但方从哲心中仍是隐隐有些直觉。或许紫禁城中那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天子,真的能够力挽狂澜,如历史上的诸多明君一般,为"苟延残喘"的大明重新续命!而他方从哲,作为天启年间的第一任首辅,其名字必将永载史书,为后人所传颂。每每想到这里,方从哲便觉得日渐衰微的身体里充满了能量,并不自觉拿起了下一封奏本,开始一目十行"老爷,"不知过了多久,老管家小心翼翼的声音于幽静的书房中响起,引得正埋首于案牍后的方从哲,略有些不满的抬起了头:"府外有贵客来访""何人?"深知眼前管家并非莽撞之日的方从哲并未大动干戈,而是若有所思的询问道。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寻常人等,可不会被自己的管家称之为"贵客",更何况即便是朝中的"同僚"来访,也会直接通禀身份。这个称呼,倒是颇有些耐人寻味。"来人自称姓孔,说是从曲阜来的"迎着方从哲果然如此的眼神,老管家小心翼翼的回禀道,但眸子中却也泛起了些许狐疑。他虽然不曾入仕为官,但早年间也曾中过秀才,兼之跟在方从哲身旁多年,自是早已猜出了此时于府外等候之人的身份。这些所谓的"圣人后裔"向来眼高于顶,轻易可不会与朝中的大臣接触,以免被御史言官弹劾有失"圣人风骨"。但为何今日却是一反常态,主动前来拜会自家老爷?"呵,曲阜来的?"缓缓将手中的朱笔搁置于一旁,方从哲脸上的神色愈发复杂,一声掺杂着鄙夷及嘲弄等多种情绪的嗤笑声也随之在书房中响起。自西南土司奢崇明于叙州府外伏诛之后,朝中近些时日只发生过一件"大事",便是上任衍圣公孔尚贤因病逝世,其"嗣子"孔胤植奉旨进京治丧。而他身上除了"文渊阁大学士"的官职之外,还兼着"礼部尚书"的差事,自是清楚在治丧结束之后,这孔胤植始终逗留京师而不迟迟不肯返回曲阜的原因所在。无需多问,只怕这所谓的"贵客"乃是替尚未袭爵的孔胤植充当"说客"来了。看来这所谓的"圣人后裔"也没有想象中那般淡泊名利。"行了,将人叫进来吧。"沉默少许,方从哲不轻不淡的点了点头,目送着管家转身离去。以他的身份,莫说此时于府外等候的孔家人仅仅是一个"说客",即便是那尚未袭爵的孔胤植亲自到了,他也不用亲自前往迎接。更何况这孔胤植,能否顺利袭爵,还是未知呐一念至此,方从哲便是微微眯起了眼睛,转而望向于窗外清晰可见的紫禁城,心中若有所思。以当今天子对于朝野上的掌控程度,岂会不清楚孔胤植近些时日不断派人向礼部"施压"的小动作,以及其心中所想。顺着这个思路想,或许天子是有意将孔胤植晾在一边,不肯下达令其"代理府事"的旨意。咕噜。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方从哲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一抹悔色。他突然有些后悔,要见府外的"贵客"了。"小人孔哲,拜见首辅大人"简单打量了几眼面前瞧上去精明能干的中年人之后,尚未脱去身上朝服的方从哲便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将其唤起。"今日来见为官,所为何事?"面对着眼前明显是代替下任衍圣公孔胤植而来的"孔府使者",方从哲竟是摆出了公事公办的态度,声音颇为冰冷。咕噜。似是察觉到了眼前大明首辅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疏远",心中本是颇有把握的孔哲不由得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沫,心中暗道不妙。绝大多数的时候,他们"孔家"都是一面金字招牌,不说令朝中的大臣们趋之若鹜,起码也会主动释放善意,以表对圣人的尊敬。但这方从哲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却是有些令他始料未及。"敢叫首辅知晓,小人的公子乃是孔胤植"迎着方从哲犀利如刀的眼神,孔哲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想要自保家门。只是未能其将话说完,便被方从哲掷地有声的厉呵直接打断。"朝廷法制自有定论,谁敢逾越!""回去转告你家公子,莫要给圣人蒙羞!""送客!"言罢,首辅方从哲便是一撩宽大的袖袍,丢下于原地瞠目结舌的孔哲,转身朝着后院而去。:()大明:都是皇帝了,谁还当木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