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抄写员这个绰号时,少年的表情显然发生了变化。这孩子一定知道些什么——路易斯和艾德里安同时做出判断。少年飞快地朝巷子深处看了一眼,又飞快地转回头,摆出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懒洋洋地给二人指路:“一直往里走,第二个路口右拐,门口放着把破椅子的就是他家。”“谢谢你啦,小伙子。”路易斯笑了笑。“别想在这块地面上搞什么事,我盯着你们呢。”少年在自己和路易斯之间比划了两下,尚且稚嫩的脸上挤出一副凶狠的表情。路易斯摆了摆手权当告别,顺着少年所指的方向,和艾德里安一道往里走。他们刚走过两间房的距离,少年就从怀里掏出一支马笛,以一种特别的音调和节奏吹了几声,怎么听都不像是码头小曲。“他好像在报信。”艾德里安小声说。路易斯镇定如常:“我并不意外,就让他通报吧。在人家的地盘上活动,基本上就别想着隐匿行踪了。”走到应该转弯的十字路口时,艾德里安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深吸一口气,双眉紧蹙,看向左边同样狭窄的小巷。艾德里安的目光锐利起来。他压低声音:“大师,那边——”“我知道,这血腥味浓得我都能直接闻见。”路易斯不动声色地拍了拍艾德里安的肩膀,阻止他继续往另一头看。“在这里不要显得太敏锐,那个小哨兵还看着我们呢。”艾德里安迟疑着点点头,跟在路易斯身后,拐进右边的小巷。很快,他们看见了少年所说的“门口放着把破椅子”的平房。路易斯走上前,先是凑在门板上听了一阵,随后直接敲响了房门。这难道不会惊动里面的人吗——艾德里安本想阻止,但还是选择相信路易斯的判断。开门的是个一身酒气的醉汉,胡子拉碴、衣衫不整,还打着响亮的酒嗝。他瞪着站在门口的路易斯和艾德里安,通红的眼珠子几乎要从那张浮肿的脸上掉出来:“你们他妈的是谁?干嘛敲我家的门?”路易斯盯着眼前的醉汉,沉默了两秒:“看来不是我们要找的‘抄写员’啊。”艾德里安看向屋内的一片狼藉,木地板和墙上有不少被棱角刮出的凹痕,几乎能听见旧家具被蛀虫啃噬的声音:“……我也觉得不是。”醉汉又打了个嗝,边挥舞不听使唤的手臂,边怒斥二人:“你们在说什么鬼话,什么他妈的抄写员?”路易斯轻描淡写地应道:“没事,我们这就滚。”说罢,他按着醉汉的肩膀,轻轻将他推回屋里,还顺手带上了门,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我们走。”路易斯招呼上艾德里安一同离开。“被刚才那小家伙摆了一道,黑牙帮果然有事瞒着外人。”“我很在意那边的血腥味。”艾德里安轻声说。路易斯看着艾德里安认真思考的侧脸,简单地回应:“我也是。”他旋转着手腕,稳步走向令二人生疑的血腥味的来源:“幸好赏金猎人的身份很好用。无论你出现在什么奇怪的地方,都能用上‘为了工作’这个借口。”艾德里安紧随其后:“我有种奇怪的预感。”“什么?如果发现一个死人,我是不会感到意外的。”“不,我的预感要比这更进一步。”艾德里安皱着眉,为自己的直觉寻找合适的落点。路易斯和艾德里安停在一座两层小楼前。在狭窄陈旧的巷落中,这样的普通民房很不起眼,就像森林中的一丛灌木。房门虚掩着,留了一道半拃宽的缝隙。里面只透出一点微弱的光,冰冷的空气正顺着门缝灌进去,以至于室内几乎和室外一样寒冷。站在门外,就能闻到渐渐冻结的血的气息。“里面没有人。”艾德里安小声说。路易斯站在前面,缓缓推开了门。借着快要燃尽的蜡烛和来自壁炉的火光,二人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一具满身是血的尸体俯卧在客厅中央,身上满是刀伤。地板上的血迹正在凝结,在血泊边缘留下几道棕黑色的直线——那是血液顺着木板的缝隙爬行。虽然已经被乱刀砍裂、浸满血渍,艾德里安还是能勉强看出死者的衣着:深绿色的无袖长袍里穿着厚实的棉衣,袖口的金属纽扣映着摇曳的烛光,缀有羽毛的毡帽跌落在旁。不管怎么看,眼前的死者都不是生活拮据的普通平民,而更像个商人。路易斯打量着室内的布局,发现相较于房屋平平无奇的外观,眼前的陈设和海港区反而有些格格不入:家具做工考究,壁炉边立有半人高的“经商之神”木像,桌上还摆着陶瓷质地的果盆和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