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傅偏楼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神情微妙,“不会说话吗?”
“呃呃!”小团子眨眨眼睛,仿佛在给予肯定。
他冲傅偏楼无意义地啊啊一通,脏兮兮且瘦巴巴的小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不知怎的,他安静微笑的样子,令傅偏楼心底揪了一下,不禁想起先前在小土坡上看到的,他被一群小孩子围起来踢打嘲笑的画面。
小团子轻车熟路地在地上缩成一团,双手尽可能地护住脑袋——只是一眼,傅偏楼就明白他肯定挨惯了欺负。
被爹娘从小打到大,怎样才能在拳脚中保全自己、减轻疼痛,傅偏楼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大概就是感同身受的恻隐,才让他不假思索跑过来救人吧。
傅偏楼弯下腰,摸了摸小团子的头,扶着人坐起来,靠在墙边。
他有点分不清,他究竟是在可怜这个小家伙,还是在可怜从前的自己?
“放心,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他犹豫片刻,将药瓶塞进小团子虚握的手里,说道,“这个给你,很贵的,你可要拿好。我用它和你保证,一会儿就回来。”
小团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上的东西,“呀呀”叫了两声,用安心的眼神凝视过来。
心里浮现出说不清的奇怪感觉,沉甸甸的,却又有点高兴。
傅偏楼扯开唇角,难得地回以笑颜。
*
大人并不难叫,听说这边有个脑袋受伤的小孩,就有男人放下手中的活跟了过来。
路上听完傅偏楼对小团子的描述,男人面色古怪,半晌才摇头道:
“是他啊。算了,先带到我家去吧,我婆娘昨晚熬的汤没喝完,刚巧给他补补身体。”
“他家没人吗?”傅偏楼问。
“他是孤儿,没爹没娘,也没家。”男人叹了口气,和傅偏楼说明了小团子的情况。
小团子姓李名草,今年十一,两年前还爹娘俱在。
他爹李大头是永安镇有名的波皮无赖,成天喝酒,兴头或是脾气上来,就按住妻儿一顿打。
有次酒后没控制得住力道,生生把妻子打残了。
他不干活,妻子也没法干,孩子还小靠不住,李大头一合计,就拿着家里为数不多的积蓄去和人家赌钱。
赌来赌去,赢得少,输得多,把房子和老婆全输掉了。
在他把李草也输出去之前,他的妻子实在无法忍耐,找借口把李草支出门去,趁李爹醉酒一榔头把人砸死,自己也紧跟着上了吊。
那天李草回到家,入目就是爹娘两具冰冷的尸体。本来很聪敏的孩子给吓懵了,哭得厥了过去,高烧不醒。
等邻家发现不对前去查看时已经晚了,把人救回来后,他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说不出话,脑袋也有点问题,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无论跟他说什么都只会乐呵呵地傻笑。
“他家的房子被债主拿走了,只能在外边流浪。我们偶尔看不过去,会给他些吃的,也是真可怜。”男人道,“有些小孩不懂事,看他傻就拿他取乐……说过几次,太皮了根本管不住,没想到这回差点出事。”
“……”
傅偏楼踢开脚边的石子,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为什么?”
“啊?你说什么?”男人没听清。
“没什么。”傅偏楼上前两步拐过弯,“到了。”
小团子歪头看见他回来,一下子笑得见眉不见眼,乐颠颠的模样令傅偏楼颇不是滋味。
“伤口处理得挺严实啊。”男人把李草背起,夸奖了句,“你是哪家的娃娃?我好像没在镇上见过你。”
“……刚来。”傅偏楼跟上去,“我…表哥,他是来福客栈的。”
“来福客栈?哦——”男人恍然地多看了他几眼,“你是新来那账房,小谢公子的表弟?难怪,兄弟俩长相都好,哈哈。”
傅偏楼问:“我最近才和表哥联系上,他是新来的?之前不在永安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