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祈蹙眉,冷眼望向秋雨。“你是我兄长的人,今日说这些,究竟是何居心?”
秋雨一直跪地垂头,却忽而传出一声苦笑,她抬起头,紧咬下唇,满目泪光,但眉眼间流露出一丝不屈。
周茹这才仔仔细细观察了秋雨,那女子虽身着丫鬟衣,但骨子里却未尽是卑微,她们对视那眼,周茹有些恍惚,仿佛面前跪地之人从未仅是陆府的一个下人。
秋雨略微挺起背,掀开手腕上的衣袖,露出明显的伤痕,有几处还是新伤,尚未愈合。
“三少爷,我想离开陆府,与你母亲袁夫人想离开陆府是一样的,我不想骗你,因为我觉得你和三夫人能救我。”
陆祈一怔,目光扫向秋雨手腕上的伤,记忆翻涌而来,一霎那,他突然想起母亲袁满离开陆府前,曾不小心露出身上的伤。
他发现后,一直追问此伤是从何而来。
而袁满只是轻轻抚摸他的额头,解释道不小心碰到的。他那时尚且年幼,便信了母亲的话。
陆祈回神,起身后走到秋雨身旁,蹲下与其对视。“你详细说些,究竟是为何而走?”
“三少爷,你得先答应我的条件。”
“我答应你!你快说!”陆祈双肩颤抖,控制不住情绪,语速极快。
“我也是听家里面的老管家说的,他卧病在榻,才决心说出曾撞见陆都尉打许夫人,下手极狠,他不敢声张,而后陆都尉又娶了袁夫人填房,前期都还好,可是后来有一天……”秋雨声音越来越低,近乎无声。
“后来怎么了?”陆祈心急。
“后来袁夫人正好碰见陆都尉在打许夫人,她吓到了,但还是冲上去护住了许夫人,可陆都尉便连着她一块打。”
陆祈错愕许久,如鲠在喉,张着嘴却发不出声。
“自从那日后,袁夫人便总去找许夫人,应是安慰她。后来有一天不知是不是陆都尉打得狠了,许夫人伤到了头,此后便有些神智不清,恐别人打她,便不许任何人接近她,连她孩子都不愿见了。”
陆祈垂眸,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尽可能压抑住心里翻涌的情绪。“那我娘为何离开了?”
“三少爷,袁夫人只是不想挨打,想活命而已。”秋雨此话说得极轻,却如巨石般猛地砸在陆祈心上,叫他有些喘不上来气。
“可是……我还在这里啊……”陆祈顿然整个人瘫坐于地,像失了所有力气,眼神空洞,双目无神。
“三少爷,袁夫人不能带走你,你要留在陆府,不然陆都尉便没有戏看了。”秋雨眼神突然有了几分恨意。
“此话何意?”见陆祈已然失神,周茹问道。
秋雨慢慢转头,对周茹说:“三夫人,你来陆府这些天,觉得陆都尉是怎样的人?”
周茹回想片刻,决定还是信自己亲眼所见。“我倒是觉得陆都尉虽是武将,但会疼孩子,为人亲和,全然不像你描述那般暴戾无情。”
秋雨闻言,摇头苦笑。“可见陆都尉确实会玩弄人心。”
“你如此议论你的主子,就不怕他们将你发卖?”周茹问道。
“一个人如果连活命都难,还能有何在乎的?”秋雨语气十足坚定。
“你若敢骗我们,我定不会饶你,你还敢继续说吗?”周茹抬手握着桌上的软剑,眼神森然,寒意十足,叫人发颤。
秋雨眼里却无半分惧意,甚至把背挺得更直了些,她缓缓开口:“我敢,此前那老管家不敢说,我要说。”
陆祈稍微缓过神,起身坐在木椅上。“你为何觉得我们二人能救你?”
“因为我只能找到你们了,你们能助他们,能不能也救救我?”秋雨给他们磕了头,话里含了些哭腔。“我只是想活下去……”
周茹虽心中存疑,但到底还是扶起了秋雨,让其坐下。“你坐着说吧,说得仔细些,先说你这伤从何而来?”
秋雨坐在一旁,捂着手腕说:“是大少爷打的,他让我监视着你们,我却没有给他有用的消息,他一怒便动手打我。”
周茹愣了愣,没想到秋雨竟会如此坦然,但又想到刚刚触目惊心的伤痕。“他经常打你吗?”
秋雨点头。“此前大少爷让我去书房为他研墨时,他每每心烦便会用书砸我,想来已有有些时日了。”
“刚刚你说我走了,父亲便看不了戏,此话是何意?”陆祈凝眉,慢慢揣摩着方才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