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大人贵姓?”
“鄙姓林,家里排行老二,大人称呼我林二便是。”林主薄笑的时候,眼眸微弯,看起来和善亲近,但转身给谢灵曜带路时那一霎,眼底眸光明显划过一抹冷意。
走到正堂前,他仿佛才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一脸歉意,“也是在下记性不好,县令有事外出,暂时不在县廨中,不如大人将告身和敕牒交与在下核对一番,也免了大人在此久等。”
大虞国律法规定,新上任的官员敕牒和告身是身份的象征,上任时第一件事,便是去当地公廨,查验并登记身份在册,以便有人冒充,替代,告身上明确了上任官员的画像,籍贯,年龄等等详细信息。
林二一非正式官员,二非本县县令,自是无权查看,他代理主薄的位置许久,也应当熟知律法流程,明知不可为还提出这样的要求,显然并不把谢灵曜放在眼里,更甚至,或许还藏了点不可告人的心思——
“现在正是值勤时刻,县令大人却不在县廨——”谢灵曜拖长了声调,看见林儿脸上肌肉跳动,慢悠悠继续往下说,“不过,我一路走来,看见百姓安居乐业,老人有所依,想来县令大人也并非我之前见过的那些享乐怠公之人,或许是外出公干了。”
有人给了台阶下,林二连忙扯出笑脸,心里松了口气,连连应声道,“是是是,咱们县令此刻忙着呢。”
林二引谢灵曜入座,招呼仆人端茶倒水,再不提查看身份之事,见谢灵曜入座端茶,好不悠哉的做派,心底知晓她便是要在这长坐等着县令回来。
可——她便是等到天黑,县令也不会来县廨啊!要真让这新来的县丞坐到天黑,不说她会作何想法,便是他也熬不住啊。到底是私人主薄,大虞律法又严明,此事一旦被上报,连带着他和县令都讨不着好。
装模作样陪着等了会,林二躬身弯腰柔声道,“大人远道而来,想来一家老小尚需要安顿,不如您整顿好了,再来见县令也不迟。”
此处是待客正厅,桌椅摆设却积灰落尘,甚至连套完整茶具都无。这个待客正厅恐怕已经许久没发挥过它的作用。
罢了。
谢灵曜起身,只颔首,“既如此,也不辜负林主薄美意,待县令外出回后,还请林主薄告知谢某来此。”
早就等着一句话了!林二笑开了花,连声应好,一路送人出县廨,还特意派了个小奴跟着。
“尽管使唤,若觉着用得不错,谢大人收下也无妨,他对这块地方熟悉,您有什么需要的一应找他就是。”
来时艳阳蓝天,归时晚霞绚烂。
谢灵曜回头看着牌匾上高高在上的四个大字“白沙县廨”,薄唇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回到客栈,谢灵曜并没有急着去找落脚点,打发小奴去买些吃食,对上一脸担心的家人,浑然不提自己在县廨门口被冷待一事。
傍晚时分,一小孩敲响了房门,皮肤黝黑,口齿却清楚伶俐。
“大人姐姐,阿爹派我来跟你说一声,县令大人刚进县廨里了。”
谢灵曜摸摸他脑袋,递给他一块糖,赞道,“乖孩子,替我向你阿爹说一声谢谢。”
小孩一溜烟跑了,谢灵曜拿起帕子,擦了擦沾了糖霜的手,起身再次去了县廨。
出县廨时,她观林二此人不老实,定也不会向县令如实禀告,更不会派人来通传消息,于是支开了平安,给了老蔡头一块红糖。
回想起老蔡头那像是偷了油的老鼠样,谢灵曜不由得感叹,收了东西,办了事,当真是个实诚人,也是个聪明人。
一个时辰后,费尽周折,终是见到了这位白沙县县令,林二伴随在一旁,脸色阴沉。
林二实在想不通,他并未让人传信,他知道这个时辰县令一定会来县廨,如果谢灵曜没赶上拜见,以他对王县令的了解,两人还未见面,便会结下梁子。
有王县令压着,又是个女人,哪怕是金榜探花郎,日后能翻出什么风浪,还不得被他乖乖拿捏。
如此一来,他主薄的位置还是会坐的稳稳的,县令不理事,谁能威胁到自己?
可如今,第一步就走坏了,为何这个女人好似未卜先知一般?难不成他在县里还有什么眼线不成?
或者?此人,当真好运?
身宽体胖的王县令理了理衣襟,清了清嗓子,努力端坐在高椅上,一幅清风明月风骨,只是一双眼睛却像是黏在了谢灵曜脸上,肚子挺的如怀胎妇人。
“还请谢姑娘出示告身和敕牒,容本官查验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