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尽了作为多年工龄打工人的自制力,才让自己没有失态。
这个年代,没几个人是营养充足的。而当人处于持续性的饥饿或者匮乏状态时,身体的感官会变得更加敏锐,尽力获取一切身体所需物资的信号。
就比如目前所有人都对肉味格外敏感,隔壁家吃了没加热的腊肉,都能在错身而过的时候闻到味儿。
很显然,眼前这两盘菜,就是她,以及所有人渴求的东西。
其实原住民们长期遭受这种渴求的感觉,除了小孩,大部分人都能够较轻松地控制住自己的举动。
不像魏同心,在现代就算再怎么样,也亏不到那一张亲生的嘴,此时受的刺激就格外大。
四个人没多说话,魏渡江简单介绍一下男青年名叫赵安邦,打算跟她建立革命友谊,就招呼大家开吃。
一人一双筷子,唏哩呼噜干下去半盘菜半碗面,才开始慢悠悠说话。
赵安邦细溜溜一个人,皮肤比桌上的其他三位都白,长得平头正脸,却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
魏同心一边往嘴里顺面条,一边睁大眼睛打量这个神奇赘婿。
“奶奶好,三妹好,我跟魏渡江同志之前是同学,后来在供销社又遇到了,才开始联系。”赵安邦介绍自己,看上去一本正经,其实别的话也想不出来,“奶奶您放心,我跟渡江同志商量好了,我们的孩子跟她姓,我会对她好的。”
魏渡江微笑,示意魏同心收敛点目光,老实吃饭。
刘淑英慢条斯理夹一筷子五花肉,“赵安邦,赵……你爸难道是机加(机械加工)二车间的车间主任?”
赵安邦道,“是的,他,他跟我后妈和弟弟才是一家人。虽然他是主任,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他小声继续说,“我跟渡江说好的那个工作,是我亲妈那边的,也跟他没关系,不用担心什么。”
原来大姐的工作是从这里来的。
魏同心咽下一口茄子。两个人结婚,一份工作能让两个人都不下乡,也挺好的。看来这未来大姐夫跟家里关系是真的恶劣,不然不至于这么干。
他俩一个自己过继自己,一个自己找人招赘自己,也是脑回路出奇的一致,非常般配了。
“唔。”刘淑英无所谓地点头。具体的事情可以私下再谈,不过作为长辈,总要给看得顺眼的孩子兜底把关。
她也小声说道,“那你家情况我了解。我就想问你两个问题。一个是你为什么找到我大孙女,另一个,你对我们有没有什么其他要求,可以直接提。我们商量着看看。”
赵安邦有几分尴尬,“没有的,我们这个跟其他人不一样,彩礼您给不给都行,嫁妆就是这份工作。因为是我带来的,所以工资我来管。”他小小声补充,“还有,如果我爸和我后妈找麻烦,希望你们能帮我。就用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这种借口,就可以的。”
“噗,咳咳咳……”刘淑英和魏同心同时被呛到。
只有魏渡江早就知道这人的性格,保持稳重。
刘淑英掏出手帕擦嘴,好不容易止住咳,才又问他,“工作具体的情况咱们私下再讲,就是我这大孙女她有没有跟你说过,要把自己过继到她大伯那里的事?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魏同心也看向赵安邦,又是入赘又是过继的,一般人听说这些事,都会觉得这一家子人难相处,这个预备役姐夫会怎么想呢?
“她说了的,”赵安邦点头,“我很早就听说了大伯的事,很敬佩他这样勇敢的人,但我也很心疼您和她。”
“别人都只知道称赞大伯、嫉妒您的工作,可是我很心疼你们,再多东西都换不回你们失去的亲人。如果我跟渡江能够给代替大伯照顾您,我很乐意。”
刘淑英没料到他会是这样一番回答,眼角有些湿润。
“而且,”赵安邦笑了一下,耳朵泛红,“您问我为什么找渡江同志,其实我们上学的时候就认识。我那个时候就觉得渡江同志非常特别,非常出众了。”
“另外就是我不想跟我爸姓,但自己改不了。刚好我妈姓魏,渡江也姓魏。都是当上门女婿,能跟我妈一个姓,总比跟别人的姓好。”
好好好,还有这样的殊途同归。魏同心大开眼界。
现代人果然还是太过保守,哪有老一辈玩得花?
赵安邦看刘淑英态度明显软化,再接再厉,“既然说了照顾您,我们结婚之后,每个月给您五块钱养老费,再给渡江留5块钱平时花,剩下的,才是我管的钱,您看行吗?”
刘淑英忙摆手,心里对这小青年的印象分又拔高一节,“我自己有退休金。就算真要养老,也是我儿子给养老,哪有让大孙女养的?”
显然他们之前已经商量过,魏渡江也劝,“奶,这个你就安心收下吧。真要这么算,那我还马上就是大伯的长女了呢。大伯的那份,自然该轮到我来孝敬您。”
刘淑英左右推不过,索性放弃。
“我不管了,就当我给你们存着,有了孩子你们才知道钱不够花。”
魏渡江止不住的笑,一贯精明的奶奶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默认这事定下来了。
“奶,你放心,我们有数。明天我们先去把工作办好,再去领证,事情都办完之后,您就可以放心了。”
刘淑英哼哼两声,让这两个乐得牙花子都出来的年轻人冷静一下,“办完之后可还没完呢。就算是先斩后奏,你爸妈那关,也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