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在黑夜里失去方向的感觉无异于在逐渐适应自己还有亲人在世后却被告知自己不是无意丢失的,而是被抛弃的。
他突然搞不懂自己与安格琳娜的约定有什么意义,不懂这些年做的事情有什么意义,为什么要求追寻伊万和纱纪死亡的真相,为什么要试着接受科索沃夫的存在,为什么要对普通人手下留情,为什么要处处受牵制变得不像最初的那个琴酒。
琴酒突然想到了很多,这让他的大脑都有些发烫。
他拨云见日般明白了,科索沃夫似乎只是在欢迎那个名为“黑泽阵”的小少爷回家,却试图让他抛却琴酒的一切。
他们承认的只有黑泽阵,而不是琴酒。
在当初那个被抛弃的孱弱多病的小少爷重新回到科索沃夫的视野,并拥有了一副强健的体魄时,他们迫不及待去否认和洗刷有关琴酒的一切。
他们将“黑泽阵”视为珍宝,却把“琴酒”视作污点。
所以他们会称琴酒为“黑泽少爷”,而不是“琴酒少爷”。所以维克托莉娅会阻止加百列对“黑泽阵”的骚扰和追求,而却对加百列对“琴酒”的追杀无动于衷。
可是他们忘了琴酒就是黑泽阵。
琴酒突然想起来自己抗拒回到科索沃夫的原因,因为在那里所有人都不愿意承认他真正的自我。
古贵族深情无比,却也残酷万分。
白鸽集团的人不知道这对姐弟在楼上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或许这两人还打了一架。
银发青年在楼上留了一个小时,再下楼时表情没什么异样,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如果说一个小时前的他像是一只慵懒优雅的黑猫,一个小时后的他就是一只危险冷漠不怒自威的雄狮,让人不敢直视。
这种表现侧面体现得淋漓尽致,要说之前员工还敢偷偷围观,这会儿一看便寒毛直竖地收回视线。
白鸽集团的员工一脸纳闷和后怕,但也没放在心上继续去做自己的工作了。
但是等几个小时后,脾气最好的堂小姐米兰娜也同样如沐春风地上楼,阴沉着脸离开后,白鸽集团的员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们老板究竟说了些什么?
白鸽集团后来发生的事和员工们的疑惑琴酒都不知道。
他离开白鸽集团后,没有丝毫停顿地上了车,目的地十分明确地朝着组织总部开去。
路上,他脑中一直回放着维克托莉娅漫不经心的笑,以及那句“如果你想明白为什么,就回家去吧,那里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家?哪里是家?
哦,苏联,可那是黑泽阵的家。
琴酒眼眶干涩到发红,方向盘上的手不断收紧,苍白的皮肤上青紫脉络清晰可见。
他从来都是理智高于情感,但是他不能否认,在与维克托莉娅谈话一通后,他被激烈失控的情感裹挟着丢失了理智。
油门踩到最底部,陈旧老爷车的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车窗大开,任狂风尖啸着吹乱银发。
直到来到总部门口,心中狂暴的情绪才少许平复。
沉淀在心里的理智试图把“后悔”这种情绪铺满心扉,不过琴酒很清醒地拒绝了,他很清醒地让情感占了上风,在后悔动摇四肢之前径直进入了那个幽深不见底的黑色长廊。
拥有组织高级权限的他一路通行,直到boss办公室门口。
里面的人似乎很惊讶他的出现,竟然反复确认了几次来人是谁。
boss头一次把茫然展现的这么明显:“琴酒怎么来了?你不应该还在负责那智家的任务吗?”